一代‧宗師

gumby  吳奇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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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個兒，去看了這部之前廣受好評的

《一代宗師》。

     

（圖片來源：Google）

 

我，可能沒看過王家衛導演的電影吧，

（又或者我看過但不知道是他導的？）

總之，我對所謂的「王家衛式風格」

是一點概念也沒有的；

但梁朝偉一「開打」，

我立刻就很「清楚地體會」了。

Diary

 

拳腳，是有速度的。

快點或慢點，或很慢，不太一樣：

要嘛是展現衝擊感，

要嘛就是營造意境式的心靈震撼。

我隻能說，這樣的呈現手法很特別，

在以往我所看過的電影中極其罕見。

然而，如果是要在慢動作中

來展現「武（術）」的「勁」或所謂境界，

在鏡頭的擷取上可能就要多點考量與搭配。

例如，拳腳或身體的運動就比水滴的震動來得好些，

而後者又比小嘍囉被一腳踹到撞破門來得好些。

這些都是需要整合的，而數量與時間分配的多寡

端視導演想把整個場域 / 氣氛打造成什麼模樣。

 

其次，全片的台詞大多是在「意念」上交集的，

明明說的是同一件事，但大家夥都不「明講」，

都用「意象式的表述」在交談。

這種方式固然可以「強迫」觀眾腦袋的轉速

維持在一定速率，

但或許一下子沒follow到的朋友會覺得有點跳tone：

「這話，為啥不能好好講？明著講很難嗎？」

哈哈哈，這，應該也是「王氏風格」吧我想~~

 

至於整部片，我看完後第一個想到的，

是《孔子家語》中的一則故事，

不長，很值得看一下：

 

楚恭王出遊，亡烏嗥之弓，左右請求之。

王曰：「止。楚王失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之！」

孔子聞之，惜乎其不大也。

不曰「人遺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也！

（《孔子家語‧好生》）

 

楚王掉了把好弓，認為必有楚國人撿到，

實在無須吝惜，這是一種胸襟；

但孔子認為這樣的「格局」還不夠，

隻要是「人」撿到就好，又何必要是楚國人呢？

 

其實，我認為，非難楚王或許有欠公允，

他身為楚國領土的統治者，在地盤上掉了東西，

想著它會被楚人撿到，完全合情合理，

從這個角度上說，孔子似乎是過於嚴苛了；

但孔子所言也有一定道理，

因為弓這種東西，貴在「為人所用」，

這世上又不是隻有楚國人會用弓，

哪一國的人撿到，隻要用得著，不也可以？

所以，問題不在對錯，在於「格局」；

格局也不以大或小認定其對錯，而必須視其情境。

這電影想要說的，不是葉問一人的故事，

而是他那個時代――

一個可以產生「宗師」的時代――的故事。

我們會認可葉問為宗師，憑的不僅是他的武學修為，

更應該是從他的人生中所呈現出的那種格局。

 

然而，所謂「格局」究竟是什麼？

宮二（章子怡 飾）講了，

學武之人會歷經三個階段：

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她自認算見過天地，但未達見眾生的程度。

見自己，其實就是見「一個點」，

把自己當作一個點去認識，

將勤補拙，熟能生巧，把功夫給練好；

見天地，其實就是見「一個面」，

將自己身處的環境當作一個面，在其間遊走，

定位自己的群體角色並承擔該角色所賦予的責任，

就像她為了要「清理門戶」而所做的犧牲那樣。

但見眾生，則要必須要「超越那個面」，

認清自己是身為「武學」而非武林的一份子，

因為前者是無形的傳承，

後者不過是特定的聚合。

對於習武之人來說，

武林是可以進、可以退的，

但作為芸芸眾生（而習武）的一員，

則是被給定的（或是與生俱來的）存在。

因此，三者間或許不應用「階段」的觀點，

而是應該用「同心圓式」的發展型態來理解：

隻見得自己的人必然不見眾生，

而能見眾生者，必然能對自己有更透徹的認識。

 

這個認識的場域，用片中的話講，

其實就是「人情世故」，就是生命。

我覺得整部片似乎在傳達這樣的意象：

武學，並不是純然獨立而「非系絡性」的，

它必須在特定人情世故的互動關係中，

才能體現自身價值。

因此，武學必然是與個體的生命合一的。

葉問的飽經戰亂、宮二的復仇心切與

一線天（張震 飾）的夾縫中求生存，

其實都是刺激他們武學生命的試煉；

也惟有走過這些，才能像宮老爺子所說的

「老猿掛印」的關隘在「回首」一樣，

從體驗生命中淬練出對武學的領悟。

宋代有位張鎡先生是這麼形容王安石的用字的：

「意與言會，言隨意遣，渾然天成」。

人生有限，但武學是可以超越個人生命的。

所謂「一代宗師」，我認為，

應該就是盡其所能地將個人生命與武學修為相融合，

達到那種渾然天成的狀態，並試圖將它延續下去的境界。

 

最後，宮家有沒有「敗績」，似乎不是重點了；

是自己討回來的還是人家交還的，也不重要了。

但就宮二這個角色來說，我覺得，

她並不像自己講的，

完全沒有進到「見眾生」的階段。

她與一線天素昧平生，卻也出手救了他；

一線天與小瀋陽所飾演的那個痞子也是不打不相識，

而看來那個理髮廳日後會「頗有發展」。

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宮二的生命是可惜，但卻不能算完全的悲劇。

因為，隻要曾經真誠地以一己生命貢獻武學，

凡走過，必會留下痕跡，

即使，她看似狼狽地走完了自己的時光。

 

這是一部很多意象思考空間的電影，

是導演獨特風格的展現，

也是提供我們詮釋「武（學）」的好教材。

各位看倌不妨隔段時間再回味回味，

或許，會有不同層次的體會……